零與君之心

提著大包小包回阿嬤家 「夭…買彼濟甘呷會去？」

「彼是人寄買的啦！」

我們三個笑成一團 阿嬤說要幫我們找紙箱裝起來 方便我們提上提下

有些地方是我非去不可的 於是我們又上車往阿嬤家後的漁港騎去

鎖港、鎖港 這裡就是我的故鄉

在本島時 常常有人問我家住哪裡？  我會回答「高雄」

但問起我是哪裡人時 我總是毫不猶豫的說「澎湖人」！

這不是屬地主義 在我心裡我就是道道地地的澎湖人

雖然我不吃海鮮（這是引人質疑的最大原因） 居住在高雄多年後 鄉音也改了

雙鬢未白 但我也已長大 離開阿嬤身邊時的哭號不捨 彷彿最撕裂心肝的生離

現今已成微風往事

當年幼稚乳臭的我 長年在高雄、澎湖兩地的機場來回

矮矮小小的我 學會跟著人群進候機室上飛機、下飛機 空中小姐看我一個小孩子還會特別關照我

到高雄探望媽媽 回澎湖繼續讀書 直到小學三年級才正式轉學至高雄並且定居

從此 我回澎湖的次數寥寥可數

每當受了委屈或是心中悲傷時 第一個能安慰我心的就是阿嬤

我總是在跟阿嬤通電話時開心地嘻嘻哈哈 在掛上電話後衝回房裡哭泣

媽媽問：「想不想阿嬤？」

「想。」

「那要不要回去澎湖看阿嬤？」

「不要。」

「為什麼？你不是想阿嬤？」

「回去幾天就要回來，這樣好難過，我會捨不得阿嬤。」

「那再轉學回去澎湖好了。」

「不要。」

「為什麼？」

「我也會想媽媽啊！」

於是 我在阿嬤與媽媽之間柔腸寸斷

媽媽是我的媽媽 但阿嬤與我的情也難割捨

那時心裡常想：為什麼我不能同時和阿嬤與媽媽住在一起？為什麼，我得要一次又一次的在思念中流淚 等待時光為我平復？

父親過世、阿嬤出車禍、大舅壽終 而我也在努力中進了高雄女中就讀 生活就在起起落落中流逝

直到上大學那年 我的休學造成家族、親朋的震驚

頓覺無法交代的我 斷了和阿嬤的連絡 我想 我在阿嬤心裡一定很不乖吧！

就這樣 又過了七、八年 媽媽也能諒解接受了

去年回家過年時 媽媽提起阿嬤 我才鼓起勇氣撥電話回澎湖 並且約定和阿嬤見面

小野不怕麻煩到火車站接我 送我到小港一家餐廳 我才知道當天是表姐出嫁

我和阿嬤相擁而泣（人家出嫁呢！但是忍不住啊！） 連小阿姨他們也跟著心酸

我和阿嬤竟有十多年未曾見面了！想來真是不孝！

訴說著這些年、這些事 阿嬤沒有怪過我 只怪我狠心沒有和她連絡

阿嬤說：「管太你要創啥！你若歡喜、有平安就好啊！」

小阿姨說：「你怎麼那麼傻！不會找我！都沒消息阿嬤多擔心呢！」

「我怕啊……」

阿嬤說，她也曾罵過媽媽：「兒孫有兒孫的命，日子是伊n塊過，若有平安就好。彼陣平平仔（我的乳名）嘸呷魚、嘸呷海產，你硬押伊呷，伊嘸是邊哭邊吐，到尾嘸是按呢大漢，你為著伊好硬押伊讀冊，若會好就好，未好嘸是無彩工！那就乎家治這艱苦過……」

我坐在機車後座望著港口與大海

嘴裡回答著輪輪與笨像的問題 思緒回到那時阿嬤對我說的話

媽媽對我的辛苦栽培我感念在心頭 阿嬤對我的包容更令我無以為報

這些年的體悟讓我更珍惜親情 讓我更能理解長輩的苦心

港口已有變遷 與我小時景象大不相同

唯一不變的是大海的氣度 人文再怎麼改變 海依舊順性發展

阿嬤對我來說 就像這片溫柔的海 包容我的一切

風雨來時 她不會阻撓該是我的歷鍊 讓我親自去嚐試體驗

平靜時 也讓我有十足的休憩可以復元

她不特別在乎什麼 因為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生活就像呼吸般自我調適

但可別惹怒她啊！

阿嬤會追著我打 直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

而沿路…

會有人喊「阿嬤來了！快跑！加油！」

捕小卷的船也是長這個樣 上頭無數燈泡正是用來吸引小卷小鉤的 可惜現今澎湖漁業落沒了

大堆待修補的漁網

鎖港一景 街燈多了 捕魚人卻少了